11月29日至12月10日，四川凉山彝族自治州，因为第五届大凉山戏剧节而成为中国乃至世界戏剧人关注的焦点。当然，聚焦舞台的目光还来自本地的普通人，或者是，邛海边的海鸥与泸山中的猴子。

　　115部国内外的戏剧作品，在这个西南小城上演。无论是室内剧场还是露天广场，现代风格的美术馆还是古城里的戏台，总之，有人有戏，就是戏剧节。当沈从文的《边城》在泸山半山腰的露天剧场被演绎为环境式音乐话剧，谁还分得清演员是在教翠翠还是教观众唱山歌呢。

　　不知道哪位哲学家说过，“他乡就是故乡”。因为对于生命本身而言，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过客。也正因为是“过客”，这个世界就如同一个舞台，每天都在与戏剧共享真实。

　　作为大凉山戏剧节发起人之一，著名诗人吉狄马加在本届戏剧节的开幕式上，朗诵了一首他的诗作《诗人的结局》：“我不知道，是1643年的冬天，还是1810年彝族过年的日子。总之，实际上，老人们都这样说。在吉勒布特，那是一场罕见的大雪，整整下了一天一夜。……太阳的钟点，从未停止过旋转。我回到了这里。戏剧刚演到第三场……”

　　很多时候，戏剧讲述的是真实的生活。所有的艺术都与生活有关，没有一种艺术或者说创作，能够脱离我们的日常生活与日常经验。

　　在本届戏剧节的剧目中，《尘埃落定》改编自作家阿来的同名小说，还原了一个细腻、野性、神秘的川西世界；《寻味》由一碗牛肉面引发，慢熬出海峡两岸跨越70年的母子、兄妹、朋友间的深情；罗马尼亚话剧《栀子花》的故事发生在波兰，时间线从二战到21世纪，讲述了一个家庭四代女性的人生故事……

　　而且，戏剧中的真实，并不仅仅是现实的镜像。正如吉狄马加所说：“戏剧的真实性和针对性，一直贯穿于它与现实的不断对抗。戏剧在很多时候都是对人类‘真相’的揭露和重塑，并以介入的方式将艺术家和观众纳入一个新的主体，从而导向对这个世界的理解。”

　　很多时候，戏剧已经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。

　　冬天的邛海之畔，“晒太阳”是一件正经事。前两天，大凉山戏剧节发起人之一、艺术总监濮存昕，拿着卷尺在邛海宾馆天空之境的观景平台上认真测量，这里是他和戏剧节艺委会共同选定的“剧聊”会场——一场主题为《戏剧即生活即我们》的对话在这里进行。

　　濮存昕说：“戏剧的第一元素是故事，有故事的艺术方式即戏剧。当有一天，戏剧就像时装、足球、音乐会一样自然地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故事、生活方式、生活逻辑、生活命运时，那么‘戏剧即生活’的目的就达到了。”

　　“你好，陌生人”戏剧PLAY西昌同行者计划，是本届戏剧节的活动之一，一些“社恐”的年轻人或许可以捏着戏剧这条藕断丝连的纽带，找到那一头志同道合的伙伴。即便不是特地来参加某某计划、某某活动——比如，在意大利现代舞剧《迷失的水手》的开场，一架钢琴和一个男人，被彩色的便笺纸覆盖。舞者与现场观众分享着便笺纸上的笔记，观众之间也借由这出好戏，交流起各自“今天不该忘记”的生活，发展到后来，交换的也可能是手头多买的一根雪糕。

　　有的时候，戏剧或许可以创造一种面向未来的生活。

　　凉山人对艺术不陌生。这里的交响乐团已经成立了10年，每周末都有公益演出，这里的歌舞团早在1956年就已成立。本届戏剧节的开幕演出交响诗《这个世界的欢迎词》，参与演出的交响乐团、合唱团、音乐剧团、青年舞团，都是“Madein凉山”。

　　本届戏剧节的新增板块——自然戏剧之“乡村发现”，在全球召集了8个艺术家团队，来到昭觉县悬崖村、昭觉县三河村、冕宁县冶勒乡等8个地点，针对各地不同的自然风光与民俗民风，尝试开发新的戏剧。

　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戏剧协会总干事托比亚斯·比昂科尼说：“要关心自己的文化，显然不能仅仅将其置于一个封闭的博物馆中，而是需要将其带给人民，带给年轻人，生活在西昌以及那些来到西昌和凉山的人们。”

　　大凉山戏剧节办到第五届，当地发生什么显著改变了吗？濮存昕在他亲自选定的阳光明媚处，神秘一笑：“文化的东西，不着急，润物细无声。”

　　蒋肖斌 来源：中国青年报

　　2023年12月07日 04 版